小時候看《還珠格格》,覺得里面的“紫薇”人美,名字也動聽,恰好當(dāng)時村口有一棵紫薇樹,盛夏時節(jié),紫薇花開,一團(tuán)團(tuán)、一簇簇,粉色的花朵或掩映在密葉之間,或延伸到枝椏之上,稀稀疏疏的陽光透過葉縫灑下來,落在地上暈開,成一片明暗交織的陰影,而我,總喜歡和小伙伴站到樹下乘涼,也許就是從那時起,我便對紫薇花有了特殊的情感。
時光如梭,十二年寒窗苦讀,終考上大學(xué),到參加工作。時間流淌的過程中,我離家鄉(xiāng)也越來越遠(yuǎn),有些人有些事漸漸在腦海中模糊不清,當(dāng)年的小伙伴有的早已結(jié)婚生子,有的在外漂泊奔波,逢假期回家,偶爾遇到也只是寒暄幾句,兒時的親密無間蕩然無存。但是,我們的一生會遇到許許多多人,有的人來了走了,有的人相知一生,我與梅子大概會像后者一樣。
我和梅子一起長大,在我們都還不記事的年紀(jì),她就對我犯下了“惡行”,用她那鋒利的“小爪子”劃破我的臉,從此,我的右臉上便留下一個弧形小疤。后來從媽媽那里得知,那天我受傷后,哭聲響徹長空,而梅子還在一旁“呵呵呵......”笑個不停。媽媽說得云淡風(fēng)輕,當(dāng)時我也不甚在意,但是,每次從鏡中看到那個小小的疤時,心中總會有一股莫名的怨氣,積聚久了,便肆虐著尋求突破口,于是,那個午后,梅子的一個動作像導(dǎo)火線一樣將我的怨氣全部引爆。
記憶中那是小學(xué)三年級的暑假,那天,我去梅子家做作業(yè),小學(xué)生做作業(yè)有點兒心不在焉,瞅瞅家里沒人,我們兩個就打開電視。時逢暑期,遇到《還珠格格》重播,我們就樂此不疲地看了一上午。劇完了,我們也倦了,上下眼皮大戰(zhàn)幾個回合后合在了一起。醒來已是午后,肚子有些餓,梅子的爸媽去了地里還沒回來,我盛情邀請梅子去我家吃午飯,那小妮子卻不領(lǐng)情,硬是拉著我到村口的小商店買糖吃。我們一路蹦蹦跳跳到了商店,一人買了一根冰棍,然后奔向那棵花團(tuán)似錦的紫薇樹下。梅子率先爬上樹,居高臨下地指著我說:“以后你就叫我紫薇,我叫你小燕子,紫薇是姐姐,所以,你必須聽我的!”我當(dāng)時很不樂意,要知道,我比梅子大,而且那時的我們都偏愛飽讀詩書、精通琴棋書畫的才女紫薇,我也想當(dāng)紫薇,于是,我大聲反駁道:“你才像小燕子,只有小燕子才會爬樹?!甭牭竭@話,梅子“咻”地跳到地上,眨巴著她的大眼睛定定地看著我,然后用食指戳了一下我的額頭笑道:“我就叫你小燕子,小燕子,小燕子......”那一刻,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出手的,一巴掌就那么硬生生甩到了她臉上。錯愕之余,梅子伸手掐住我的脖子,哭著問:“為什么打我?”我冷冷地回了一句:“早就想打你了,更想把你的臉也掐破,像我一樣留個疤?!甭牭竭@話,她掐住我脖子的手瞬間垂了下去,猛地抓住我的手往她臉上打,她說自己也知道我臉上的小疤是她弄的,只是我們每天玩在一起很開心,她以為我不會介意。那天,她哭了很久很久,后來我也跟著哭了,故事的最終是我們兩個手牽手回到了她家。
自那天后,梅子再也沒有在我面前擺出過姐姐的架勢,但她還是叫我“小燕子”,說那是因為我名字里有“艷”字,慢慢地,我習(xí)慣了她這樣叫我。梅子一直大大咧咧,上課很不專心,五年級的時候,有天上《自然》課,她在后面跟同桌說話,老師點名問她“聲音產(chǎn)生共鳴的條件是什么?”鄰座的男同學(xué)惡作劇地給了她一答案:“聲音嘶啞”,結(jié)果她不假思索大聲把這個答案告訴老師,全班哄堂大笑。課后,她埋怨我為什么不提醒她答案是錯的,我說她太積極,來不及阻止,結(jié)果可想而知,我又被“暴虐”一頓。就這樣,我和她在打打鬧鬧中度過了小學(xué)的快樂時光。
初中,我和梅子開始漸行漸遠(yuǎn),因為不在一個班,而且彼此都交了新朋友,再加上滿滿的課程,在學(xué)校見面的時間少之又少,只在周末回家的時候相約一起,還有就是村口那棵紫薇樹開花的時候我們會爬上去摘下一兩朵小花。三年,我們平平淡淡地度過。中考結(jié)束,她在鄉(xiāng)村高中就讀,我去了縣城的高中。
高中那會兒,學(xué)校要求極嚴(yán),不允許學(xué)生帶手機(jī),于是,除了寒暑假,我和梅子幾乎沒聯(lián)系。只等到了寒暑假,或我去她家睡幾晚,或她來我家睡幾晚,一起聊老師同學(xué)、聊學(xué)習(xí)成績、聊某某男同學(xué),只是每一次看到我臉上那個不起眼的疤她都會歉疚地說:“我會對你負(fù)責(zé)的。”每當(dāng)這時,我總會打趣地回敬她:“姐姐我性取向正常,無需你負(fù)責(zé),你要真有這個心,以后帶我去韓國換張臉吧?!备呷悄?,因為要擴(kuò)修公路,村口那棵紫薇樹被連根拔起,不知做了誰家的柴火。這件事我和梅子在高考后回家才知道,據(jù)說,砍樹的時候花開得正茂,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,也碎了一眾村民的心。我和梅子回家的時候,原先種紫薇樹的位置已經(jīng)被厚厚的水泥鋪平,我們默默在那上面站了許久,似在祭奠紫薇樹的逝去,也在祭奠十余載寒窗苦讀的辛酸。
那個暑假后,梅子去了四川讀書,我到了昆明上學(xué),雖然都有手機(jī),卻很少聯(lián)系,不是因為友情淡了,而是各自有了追求。一如之前,我們還是只在寒暑假回家時相聚。冬去秋來,寒來暑往,驀然間我們都已離開大學(xué)校園,開始為生活奔波,這期間,我和梅子許久未見。前段時間,她突然打電話說給我寄了一個快遞,收到快遞時,滿懷期待地打開,是個粉色筆記本,打開筆記本,每一頁都夾著一朵風(fēng)干的紫薇花,潸然淚下的我合上筆記本,思緒飛回村口的那棵紫薇樹下,那里,兩個小女娃正在歡樂地玩耍,嘻嘻哈哈的笑聲劃破天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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